許仙的到來中間不過隔了幾天的時間，卿雲並不在意許仙來或不來，她修為被封也並無目的地，索性就和白素貞、小青生活在一起。

每日天清氣朗，她就挑了一棵大樹跳上去，一睡就是一天。

每一回小青來找她吃飯總是會嘟著嘴很是不爽快，道，“遲早要把院子裏的樹全都砍掉！！！！”

一如往日，只是今天小青比以往還要早來尋卿雲。

“小雲。”

“幹什麽？”眼皮不擡，卿雲轉了個身繼續曬太陽。

小青坐在卿雲旁邊，晃蕩著雙腿，看著府邸外面的景色，道，“我似乎做錯事了。”

“你做了什麽？”

“剛才許仙來了。”小青低頭看著睡眼朦朧的卿雲，不知為何她忽然有些羨慕此時她眉宇間的淡然，小青繼續道，“我說姐姐已有婚配，讓他死心。”

“然後？”

“他一身疲憊的離開，姐姐亦是不開心。”

“人妖之間本就沒有機會，與其最後痛苦倒不如沒有開始。”

“為什麽會這樣？”小青不懂，她道，“姐姐和許仙都是無辜的。”

“當初死亡的數百萬人族也是無辜的。”卿雲道，“數百萬妖族也是無辜的。”

“就如之後妖族每次出現在人族都要被人族修士追殺直至死亡。”

“因已起，果必擔。”

“天道運轉，天條規定，要位列仙班必先去情。”

“如果無情，天庭豈不是冷冷清清？”小青一想那樣冷情冷心，那天庭又怎是好去處？

“倒也不是。”卿雲坐起來，樹葉間有陽光斑駁的落在她身上，“不過仙女動凡心下界與人族婚配的確不少。”

那豈不是自打臉？小青看著卿雲側臉張了張嘴沒敢說，安靜許久忽然道，“總覺得小雲你知道很多事。”

“活久了知道的就多了。”

“可是小雲看起來很小。”小青比劃道，“就像是人族的小孩子。”

“這大概就是人族追求的長生不老。”卿雲的神色極淡，真論起來連她自己都忘記她到底活了多久。

小青無法明白卿雲的淡漠和冷眼旁觀，但她對卿雲有些微妙的依賴。

卿雲卻是不知小青想法，她靠著主桿，道，“許仙志向是什麽？”

“他說他是醫館學徒。”小青被卿雲一句話折回來，她皺眉道，“他想有一間自己的醫館。”

“那就給他一間醫館，讓他名震大江南北，至於他是否要娶妻生子都是他自己的事，到時候你和白姐姐就回峨眉山清修，早日位列仙班。”

“好主意！”小青眉色一亮，但一會又皺眉道，“萬一他不接受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卿雲聳了聳肩，道，“白姐姐聰慧，說不得她知道該怎麽辦？”

“可是姐姐現在……”小青猶豫不決，道，“會不會讓姐姐心裏越加的不舒服。”

“那就把許仙找回來。”卿雲只覺得這事簡單得不行，但眼前白素貞對許仙動了情，這事就難辦了。

這世間任何劫難都好過，唯獨這情劫難以堪破。

上洞八仙呂洞賓千年情劫，最後乃是以白牡丹死亡才徹底結束這一世情劫，再歸仙界元神覆來又是東華上仙，只是這心裏到底缺了一樣。

白素貞雖是無當師姐的弟子，但情之一字……如瑾瑜和敖臨，如龜靈師姐和蚊道人，修為至今，這一點執念從不曾散去。

陽光燦爛，卿雲眼前不由閃過白衣道袍清風明月的道人，嘴角生而含笑，最是透著一股親昵但細細看去又有些疏離。

眸色一暗，卿雲跳下樹一個轉身已然出了白宅，小青怎麽也喊不住。

一葉扁舟慢悠悠飄在河道上，一點狂風一點大浪並沒有對它造成什麽影響。

不知目的，它順流而下。

忽然靠岸，躺在扁舟上的人被撞擊的力道弄醒，她睜開眼，這天已經是亮了。

“真是不知年歲。”卿雲站起來伸展身體，她有些感嘆但並沒有多少情緒，忽然她眉頭微微一皺，看著岸上草叢裏。

從扁舟上下來，她看著躲在草叢裏瑟瑟發抖的少年，耳邊是嗡嗡嗡的聲音。

成群結隊的蜜蜂，遠遠看去就像是一片縮小的黑雲，它們朝這裏飛來氣勢洶洶。

指尖突然竄起一個火苗，沒有一點熱意但那成群結隊飛來的蜜蜂卻忽然停止前行，一點點往後退去，最後悄聲無息。

“果然是有了靈智。”火苗一動下一瞬就消失在指尖，卿雲看著蜜蜂退去的方向挑眉。

“你好厲害！”臉上明顯被紮了好幾個胞，一臉稚嫩的少年面上是青春，眼底是驚喜，他看著卿雲全是崇拜。

“我是沈香，劉沈香，神仙姐姐能教我法術嗎？”

這孩子的眉目……卿雲看著孩子，不知緣由的有些熟悉，但她被封了修為卻是不能掐算。

“我不會法術。”

“怎麽會！！！”劉沈香驚訝和不相信，一雙烏溜的眼珠看著卿雲的指尖，道，“剛才明明有火。”

“那是假的。”卿雲不渝與他多做糾纏，便轉身離開。

人族，對於神仙有著畸形的追求，想必是大人們的灌輸他對於神仙也十分向往。

“神仙姐姐，你去哪裏？”

“神仙姐姐，你要是沒地方住可以先住我家。”

“神仙姐姐，剛才那個火是怎麽出來的？”

總而言之，最後卿雲被劉沈香念叨的功力拐了個彎去了他家居住。

“爹，爹，我回來了。”劉沈香在前面帶路，快到家的時候他一路小跑進去。

“你又逃課。”劉彥昌是個秀才，但不知為何他沒有去考科舉反而帶著兒子在這個小漁村落戶，也沒有去教書反而做一些燈籠糊口。

“我沒有！”劉沈香立刻道，“今天夫子放假。”

“哼，夫子剛剛才離開！”

劉沈香眼珠子一動，立刻轉身拉著卿雲進來，道，“爹，這是神仙姐姐，剛才是她救了我，要不然我一定會被蜜蜂蟄的滿頭是包。”

劉彥昌看著一臉淡漠無奈的卿雲，又看看自家兒子一臉得意的樣子，他嘆了口氣，道，“天色已晚，姑娘若是不嫌棄可在我家中休息一晚。”

“多謝。”

居於山野還是居於房屋之中，對於卿雲來說並無多少區別，只不過劉沈香的存在讓暫居一日變成暫時居住些許時日。

是夜，卿雲站在劉沈香的床頭，看著他不自覺的運轉法力，將他父親懲罰他的燈籠一個個全都做好。

“看來吾猜得不錯。”堆積在一起的燈籠是劉彥昌一個月都做不好的。

“是誰的孩子。”

如今天上人間，有子的仙女都已經被打入天牢又或者剔去仙骨仙籍，永世不得位列仙班，又或者情深不壽。

這孩子不像她所知的任何一個仙子。

“娘，娘親！”

也不知劉沈香做了什麽夢，法力停止運轉眉頭緊皺開始呼喊母親。

因著劉沈香並未吃晚飯就被關進來做燈籠，劉彥昌並不是狠心的父親，看著時辰就來給劉沈香送飯。

目光一轉，卿雲後退一步立刻就消失在劉沈香的屋子裏，下一瞬，劉彥昌已然開門進來。

可眼前的景象讓他驚訝，那一個個燈籠，他認得但不得不說每一個貼得很認真，沒有一點錯處。

接下去又是劉家的日常，不過劉沈香已經不會再問起母親在哪裏，依舊羨慕著法力。

“不過覺醒了，想必天庭的人馬也很快就會找來了。”

司法天神楊戩。

站在墻外，卿雲看著屋裏父子兩人的互動，目光微動。

“不過這孩子冥冥之中與吾有些關系，看來還得在這裏再待些時日。”

黑夜過去白日降臨，因著忽然覺醒法力而劉沈香不過是少年心性，最是喜歡和友人炫耀的年紀，即便劉彥昌百般交代。

“恩？”卿雲眉頭微皺，目光一轉，她並未一直住在劉記燈籠，而是另辟了山頭居住。

“二郎和哮天犬？”

那潺潺溪水旁，褪去司法神莊嚴冷漠，換上人族衣裳的楊戩與沈香，言語之言頗有幾分柔和。

“吾原想為何這麽眼熟，竟是他。”

“若是與人族男子結親，又能引得二郎這樣鄭重，唯有楊嬋了。”

“只是不知蛟兒知道否。”

“也罷。”卿雲眉頭緊皺，忽然又松開，她笑道，“橫豎都是瑤池算計，吾便不參與。”

“就是不知二郎知道多少。”

“主人。”劉沈香突然知道自己原來還有舅舅，心下歡喜，又想著過幾日還能見到舅舅，喜悅透出眉梢整個人都喜洋洋起來。

哮天犬化作人形，靠近道，“有仙氣。”

“仙氣？”楊戩眉頭一皺，道，“當年寶蓮燈保護劉彥昌父子離開應當耗費了所有仙靈之氣，沈香雖有法力但不足以為具。”

“你可知仙氣來自何地？”

哮天犬想了想，道，“主人稍等。”

一陣亂嗅，他化作本體，道，“在那處山頭。”

“好。”楊戩卻是擔心劉彥昌和沈香的事被天庭知道怕是真的就沒有一點挽回的餘地，他臉色微沈心中開始計量該怎麽做才能抹消這件事。

可當他帶著哮天犬到了山上時，面上全是驚訝和憂心，他強做鎮定作揖道，“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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